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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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鹹寧帝之所以同意賈赦調入刑部的請求,不過是他打算提拔一下宮裏的那位賈妃,這樣自然不好讓賈赦繼續跟在他身邊做侍衛。

禦前侍衛到底身處宮內,亦能見到一些太監和宮女,加上四王八公雖然已經沒落,但誰知道舊年間,宮裏有沒有人跟著他們沾著瓜葛。

至於賈赦的忠心,鹹寧帝知道他救過駕,也在大殿上在他和朝臣跟前,鏗鏘有力地表達過他要馳騁疆場的決心,但他不是一個昏庸的皇帝,自然不能因個人好惡去是否大用一個人。

大理寺主管全國刑獄,也算是一個重要衙門,但大理寺正顧慶志是鹹寧帝的心腹,為人不說嚴謹,但至少比賈赦看著靠譜,畢竟是一級一級累遷上來的,為官多載,不會出什麽大簍子。

把賈赦安排在那裏,鹹寧帝覺得可以看清賈赦的才華和為人,等處置完宮內和一些事情之後,他自然會啟用賈赦的,如果這個賈赦值得他一用。

鹹寧帝怎麽想的,誰也不知道,只有太子不好違背諾言,雖然他真的欣賞榮國公的武力和才華,尤其是他出手不凡手執長劍時的模樣,太子屠澈看別人拿劍時,總要時不時的在心裏和賈赦對比一番,然後搖搖頭,眼神很是失望。

宮裏的這些個侍衛,包括暗衛,沒一個功夫比得過榮國公的,他想著榮國公之前曾經說過要揚我國威的話,恐怕不是假的,這等功夫,榮國公在戰場上,至少應該是一員猛將,不說能幹掉對方,至少他唰唰唰的一劍,少說也能橫掃一片,極能提振士氣,說不得就這麽輕輕松松地贏得一場小生勝仗呢。

太子屠澈心裏如何重視賈赦,就有有麽不舍賈赦離開他的東宮,可賈赦是自己的恩人,之前來東宮,賈赦又在鹹寧帝面前掛過號,自然不好在橫加阻攔

賈赦調令雖然已下,但也不是馬上就走馬上任的,但賈赦本人很是積極,就這麽呆著薛蟠,打著提前熟悉將來工作的衙門的借口,來到了大理寺。

大理寺正顧慶志雖然是正職,但架不住賈赦有公爵在身,實則有時候他尚需要給賈赦行禮,賈赦滿不在乎這個,至少此時不怎麽在意。

他說:“最近大理寺可出了什麽奇案嗎?”

小廝身份畢竟不同,帶著薛蟠,薛蟠算起來是他家的姻親,自然也能跟著進了顧慶志的在衙門的書房,這個助手畢竟比銅錢和扇子的功用還大些,奴仆在大夏朝是沒有什麽地位的。

薛蟠還是挺有眼色的,知道此時不能隨意插話,他今日出來前,已經被媽媽和妹妹耳提面命的提點過了,一定要少說呃……也少做,多看就行。

所以,此時薛蟠就像鋸嘴葫蘆似的,任看大老爺談話,他也不吭聲,還不能亂動和失禮,這可失了他的本性,讓他難受不已。

顧慶志知道賈赦“文武全才”,但真不知道他為何要來刑部,皇帝還真的給安排到了他這大理寺下了。

論文,榮國公可以去翰林院;論武,榮國公可以去兵部,以待時機……

——可現在就怎麽來了他刑部了,聽說還是這賈恩侯親自上的折子。

顧慶志身為皇帝的心腹,自從皇帝發了調令,讓賈赦到了他這大理寺,他早就琢磨這事皇帝是什麽意思,而榮國公又是何目的。他在心裏盤桓了下,覺得還是得慢慢來看,這位國公爺到底打著什麽主意,天長日久了他自然就知道了。

賈赦等著顧慶志回答這裏有何案子,顧慶志面上思考,實則心思沒在這裏。

賈赦只一眼就瞧出這顧慶志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事了。

這些朝廷辦公的人員,不僅智慧不夠,有些人還屍位素餐,不幹正事。

他探過頭去,看向他的桌案,這才驚醒了顧慶志,可賈赦並沒有收手,就要去動書案上的卷宗。

顧慶志忙遮掩了去,賈赦這才坐直了身子,嗤笑了一聲。

“這是沒破的案子?”

“……”顧慶志沒回答他,只是深深地看著榮國公,半晌,沈吟了一會兒,他把案宗遞給了賈赦。

然後,他說道:“最近沒什麽奇案,這不過是個通奸案子,但雙方都是通縣的大戶人家,兩家世代聯絡有親,那婦人人人還都說是本分貞潔人物,可男方狀告他這妻子通奸產子,非要休妻另娶……結果最後女方一頭撞死,以示清白。”

……賈赦聽了,無聊的摸了摸手指,薛蟠倒是睜大了眼睛,屏住了呼吸,顧慶志並不認為這案子需要保密,實則在大理寺,這種案子只能算是小案,積壓了一堆,底下的人隨便審審,便判給一方些燒埋銀子罷了,誰管你真假。

不過,這通縣離京城又近些,兩戶人家世代有人在朝中做官,娘家的人認為男方是故意作假,說謊為難女方,造成女方自殺,告狀到大理寺來,還拖了朝中的官員來撐腰。

男方的人家則認為媳婦不貞,通奸產子,沒直接打殺這對母子,就算他們仁厚了,至於女方自己自殺撞死,更是證明了她心虛羞憤……

賈赦聽了,不屑地交疊起雙腿,喝了一口大理寺衙門的茶水,慢悠悠地問道:“雖然‘不過是個通奸案’,但你們真的斷不出真相麽,是不是通奸,要有證據。捉奸拿雙……不過就是憑著‘滴血認親’,就能證明孩子不是男方的,而是女方通奸產子?”

剛剛翻了案宗,男方威逼女方休妻的證據,不過是一份滴血驗親的證明——“滴血驗親”?!賈赦臉上的表情很是嘲諷,這大夏朝還真拿這種證據斷案了?

顧慶志皺眉,回答道:“大理寺已經審問過此案,經過滴血驗親,孩子確實和男方血滴不相容,當不是親生父子……”

賈赦哼了一聲:“果然是蠢材。”

顧慶志忍著怒,“本官也不好判決這案子,女方家比男方家勢大,我這個大理寺正卿亦不好做……不過,本官任可得罪朝中的那位官員,也不會枉法的。”滴血驗證,說明了,女方剩下的那個兒子,的確不是男方的子嗣啊。

顧慶志摸了下袖口,眼睛垂下,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。

賈赦一直瞅著他,讓顧慶志破不自在:“榮國公?”

搖了搖頭,賈赦道:“你收了男方家的好處——也許是銀票,就在你的袖筒內。”

顧慶志眼神往右飄忽了一下,摸了下鼻子然後握拳遮掩,咳嗽了一聲:“榮國公可真愛開玩笑。”

“……你在撒謊!”賈赦斷言,信誓旦旦。

他站起身,聲音快而清晰的說:“你是不是以為收了銀子也沒什麽,還覺得自己挺公正的,畢竟滴血驗親,這女方確實是不貞之人,對吧?”

顧慶志表情非常惱怒,“國公爺可別信口開河!本官向來清廉,以身作則……”

“你還在撒謊。”賈赦搖頭,“不過我對你是否貪錢現在不感興趣,只是想說,這滴血驗親不準確,不足以以此斷定女方通奸產子……這案子要重審,滴血驗親不能作為證據。”

聞言,顧慶志神情滯了下,他收錢也是看著收的,就像此案中,明顯是女方通奸產子,雖然羞愧自殺了,但男方無罪啊,大理寺本應該按照證據,駁回女方家的訴狀,不過是女方家有些勢力,男方覺得不安全,遂給自己送了一些銀子,他收了就收了,因為本來也是打算這麽判的。

可如今賈赦這麽說,顧慶志略微心虛,但他問過仵作,《洗冤錄》上早就記載這種滴血驗親之法啊,期間男方和那個女方的兒子,他親自盯著,中間無一絲作假可能,兩滴血的的確確是不相容的。

片刻後,仵作來了,見慣死屍的人,他膽子大得很,除卻一開始的不自然,他不怯場,在兩位官老爺面前侃侃而談,看起來十分精通《洗冤錄》這本書,亦十分精通各種驗屍手法。

……

仵作的種種話,讓賈赦大皺其眉,更是問了幾個問題,仵作也一一解答,但賈赦說了兩點不同見解後,便不再爭執……

這本《洗冤錄》一些是寶貴的驗屍經驗,一些簡直太荒謬了,古往今來按照此來操作驗屍斷案,這得冤枉多少人啊。

賈赦此時不是同情多少人冤死,他只是心裏不能忍受那些蠢人連簡單的案子,也能弄錯!

這才是不能原諒的事情……

賈赦有種種理由反駁他們,可面對顧慶志和這仵作的眼神,他只能讓顧慶志命人拿碗拿水來,看了看四周的人,讓薛蟠先來,弄一滴血進去,他也沒讓顧慶志和那仵作動手,自己也紮了一針。

至於,薛蟠和其他二人奇怪,為何賈赦隨身帶著繡花針包,各自在心裏產生的疑問就不提了。

幾人都看著水碗,水滴到水裏,不能太久不去看,否則都會散開,兩滴血不能滴得太遠,否則沒等到一起,一片血紅的水,誰能看清。

賈赦的血滴和薛蟠的血滴幾乎挨著,沒一眨眼的功夫,兩滴血逐漸融合,最後成了一團,變成了一大滴,再然後慢慢暈開……

不過,此時大家已經驚呆了!

顧慶志和那仵作看賈赦和薛蟠的眼神不對勁兒了——薛蟠也磕磕巴巴,驚呼道:“大、大大老爺,我們是親生父子?!”

他噔噔噔地後退了兩步,直到撞了桌腿上,臉色白一陣紅一陣,想到自己死去的親生父親,在盯著看那水碗裏的血,他眼神裏先是露出哀傷之色,但想到大老爺的身份,之後卻略帶興奮,眼巴巴地望著賈赦。

——這人蠢得不可救藥了!

賈赦決定還得找找,如果有合適的人,再把這家夥踢走,這麽呆蠢的助手他不需要。

“哼,想什麽呢?”賈赦手指頭微微有些同感,看著閉合的傷口上的那點兒遺留下的血跡,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危險和興奮,但忍耐了下去,隨意用嘴裹了裹,傷口很快的撫平。他手裏抽出薛蟠幫著他掛著的那柄烏鞘劍,隨意拍打了下他的身子,“收起你那副愚蠢的神情,老爺我跟你三代之內無甚血緣關系。”

“那——那我們的血怎麽相溶了?”這話薛蟠說的倒是利索了。

這也是顧慶志和那仵作心裏的疑問。

賈赦慢騰騰地吐言:“相溶而已,又不代表你是我生的……”

“啊?!”薛蟠的聲音裏帶著失望,但轉而心裏對自己媽媽挺愧疚,如果他真是大老爺的種,豈不是說他媽媽……咳咳……不能再想下去了。

薛蟠臉色羞愧地發紅,無地自容了一瞬,轉而好奇為何他們不是親生父子,血滴也向相溶了……

從時間看,從出生地點看,從他媽媽品格上看,薛蟠知道他和大老爺不是親生父子,剛剛只是他的一時想岔了,可顧慶志和仵作不知道,對於賈赦說的話的真實性,他們目光露出懷疑。

是不是親生父子……唔,顧慶志想到,為何連到大理寺這裏,這賈恩侯還帶著這跟他沒啥特殊親近關系的薛蟠呢,要知道賈赦可是連他親兒子賈璉都沒帶著呢。

賈赦知道他們不相信自己,本來他是不屑費神在這等地方上的,可大夏朝稍微有些文化的人都如此對“滴血驗親”的故事深信不疑,他還是破了他們的迷障,最好推翻《洗冤錄》等古書上的種種謬誤,否則將來也不利於他展開證據,偵破案情。

“再拿來水和碗來。”賈赦吩咐。“取五六個,不,取十碗水!”他看了看薛蟠的“纖纖十指”,忽然笑道。

……

薛蟠又被紮了十次,賈赦讓顧慶志隨意找來十個人,各自滴血在碗裏,而薛蟠挨個試驗,十個指頭都痛得連心。

紮完看著十碗水,其中有三碗中的血滴,它們相互融合……

這個結果令顧慶志三人震驚了下,很明顯,這個薛蟠不可能和這些小廝衙役們是親人。

顧慶志深吸了一口氣,站起身,沖著賈赦鞠了一躬:“若不是國公爺實驗,我等愚昧之人還將繼續犯錯下去……國公爺請受我一拜!”

賈赦傲慢地接受了。顧慶志這人能屈能伸,否則也不會輕易地成為皇帝的心腹之一,他也不介意懷,看來之前榮國公那樣說話,也著實是有自傲的本事。

他從前對賈赦的文武雙全一說,對賈赦救了皇帝和太子殿下的說法,一向持保留態度。

救駕他們朝臣可沒一個人看到過,太子那裏也是太子隨身的侍衛回來宣揚的,聽聽就罷了,什麽一劍封喉了十幾個刺客……那也太誇張了罷!

可,此時,顧慶志收斂了心中的輕視,反而細想,覺得那些誇讚榮國公厲害的話,可能都不是假的,反而實打實的實話。

……薛蟠和賈赦被顧慶志恭送出大理寺的時候,薛蟠展開著自己的雙手,才反應過來。

他哀怨地道:“大老爺,何必非要紮我的手呢?”第一下不說,之後的十下,完全可以命令一個其他人來啊。

賈赦看了他一眼,黑色披風配著他微微卷的發梢抖動了一下,淡淡地吐出了一句:“因為你蠢!”

他的目光落在薛蟠伸出的紅腫的十指肚上,上面都是繡花針眼,血紅的一點凝結——

因為薛蟠的手受傷了,賈赦的烏鞘劍回歸到他自己手中拿著,他抱著劍,忽然覺得有想抽打這個人的意願。

大老爺還忍耐著燥熱的心呢,這邊的薛蟠還不識趣地問:“大老爺為何還隨身帶著繡花針包呢?”

薛蟠好奇呀!他想問這個問題很多次了,在大理寺衙門,他一直忍啊忍啊,現在忍無可忍。

被問話的賈赦眼神一閃,臉上一直以來老子是天下第一聰明人的模樣褪去,換成了一副微笑,不過很是危險。

他反問:“你真的想知道?”

薛蟠向來是個沒眼色的,猛點頭,還揣測道:“難道大老爺還會自己繡花縫衣裳?!嘿嘿……”

“——這個我還真會!”賈赦爽快地承認,他撣了撣衣袍,單手又摸了下發梢。

這卷發不和他意,待會兒回去得想法弄直了。

薛蟠沒想到大老爺會真的如此回答他,他這個問話的人反而被弄得一怔,卻發現賈赦還沒說完,居然還沖著自己微笑,裏面有說不盡的意味:“蟠哥兒,老爺我不僅會繡花,還特別會針紮人——讓你渾身舒泰……但想必你是不喜歡的!”

他嘆息一聲,目光流露出惋惜之色。

薛蟠“噌”的一下,躲著大老爺挺遠。

他剛剛已經被紮夠了!

誰也甭想再讓他挨針!

薛蟠覺得挨揍也比繡花針紮手指肚強啊……

臨行前,賈赦回身望著大理寺的牌匾,想著來這裏也沒什麽意思,原沒有他期待中的有趣。

更何況,他還有大業未成,不說篡位做皇帝,只說來大理寺這裏,跟兵部或者吏部相比,於他掌控權利,好像並沒有多少益處。

手裏緊握著烏鞘劍,賈赦低頭,摩挲了下劍鞘。

他還是更喜歡在劍鞘上鑲嵌些寶石,這灰撲撲的不配他國公爺的身份吶,更何況,他使用鞭子做武器,也是很厲害的。

還有飛刀……

大老爺一時對使用哪種武器趁手,產生了片刻的迷茫,但很快他便不再糾結這個了。

賈赦瞇起眼睛,發現圍繞在大理寺周圍,不,是圍繞在他周圍,居然有些探子在監視著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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